中外作家登上上海国际文学周主论坛,他们把“家园”带到了黄浦江边
2019-08-15 15:57|来源:上观新闻|作者:施晨露|
从天圆地方到宇宙爆炸,从逐水草居到筑高楼栖,人们不断寻找着能够安身的物理空间;从结绳记事到文字编织,从片段音色到精致艺术,人们努力建设起可供护佑的精神居所。今晚(8月13日),2019上海国际文学周主论坛在建投书局浦江店的巨大落地玻璃窗前展开。窗外是滔滔流淌的黄浦江水,中外作家逐一登台讲述他们心目中的家园。
“我出生在辽宁锦州市,很小就离开了,那个地方后来盖了新房子,我不知道自己最初的家园是什么样的。”第一位登台的作家马原回忆了文学意义上自己有过的三个家园。“17岁中学毕业,我作为下乡知识青年来到辽宁锦县的一个农场,当时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在城市长大的孩子。在乡村的4年,我吃尽各种苦头,从瘦弱男孩长成了壮汉,终于有机会离开时,我狂喜且庆幸。然而,离开越久却越喜欢回想那四年的生活,那是我最初关于家园的记忆。压水井、土坯房,成为美好的同义词。第二个家乡在西藏,1976年中专毕业,我申请到西藏工作,因为专业不对口,组织上没有批准。这个梦做了太久,直到1982年大学毕业,再有机会两次申请,美梦终于成真。在西藏的7年里,我做过记者编辑,写过很多小说,是那个年代西藏地区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人。西藏成为我的又一个家园,那些写西藏的小说可以为我作证。第三个家园在西双版纳南糯山姑娘寨,这是我8年前选中的终老之地。当时,命运跟我开了一个玩笑,我得了不治之症,我选择‘不治’,决意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。我成为姑娘寨的荣誉村民,六年后完成了小说《姑娘寨》。我完全融入了这里,以后也会成为这里的一抔黄土——马原的家园故事在此定格。”
黄土也是新疆作家刘亮程理解“家园”的入口,他以“从家乡到故乡”为题完成了这段诗意的叙述。“30岁时,我想写一写早逝的父亲,曾是一个小学的副校长,传统的中国文人。在我8岁时,他带领全家逃荒到了新疆,把命丢在了那里。我在生活中丧失了父亲,也在记忆中把他丢失。想写父亲的念头缠绕多年,直到40多岁时,我回到父亲的甘肃老家,突然找到了和父亲说话的通道。这之后,我花了很短时间写出了《先父》。”刘亮程回忆,当时,老家的叔叔带他去祖坟,挨个认领祖先,即便是在新疆去世没能回到家乡的父亲也留有坟头。“最后,叔叔指着一块空地说,亮程,这是留给你的。我本以为父亲的家乡和我没什么关系,在那一刻,新疆沙漠边我成长的那个村庄和父亲的老家连了起来,叠合成一个家乡。叔叔还展示了在白布上写就的刘氏家族家谱,我看懂了,家谱上所有名字都已经在黄土中,而家谱顶头没画出的部分是蓬勃的大树树冠。我们生活在土地之上,每年向深埋黄土之下的大树根部掉落着叶子。这就是中国人的家园,祖先归入温暖的地下,子孙在阳光照耀的地上,祖先的趣味和精神内涵,依然活在我们心头。”
日本作家角田光代的家园是“书”,“家园要有安心的感觉。我从小爱读书,翻开书就感到自己小小的身体进入了书的世界。书中世界的体验越强烈,对我们的影响越大,不管过去多少年,不管长成什么样的大人,都不会改变。一书一世界,我的体内有我阅读过的世界,甚至不用翻开书页,仅仅回忆就可以一次次回归家园。”法国小说家白兰达·卡诺纳的家园“有无数的鲜花、树木和田地,在田地中有一棵孤零零的橡树,我可以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它”。加拿大艺术家约翰·豪的家园是“一片故事被讲述的土地,那里孕育出故事,孕育出图像,那是一片想象的土地”。翻译家袁筱一的家园是“语言的家园”,“语言是没有边界的家园,是文化和精神永远的归处。语言上的家园,是你从来意识不到的存在,它让你自由自在,有无限探索的可能,即便你走出很远,仍然在它的怀抱中。”叶兆言的家园是南京,那是“我写作最基本的基地,我必须得坐在这个凳子上才能说话”。
“家园”背后有太多故事,作家计文君分享了她刚在上海邂逅的其中之一。“城市酒店四楼餐厅,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一排蓝色的屋顶。就在我吃早餐时,旁边一位老太太凝视了这排屋顶许久。然后,她请求我为她和那排屋顶拍一张照。她说,那里曾经是我的家,现在是别人的家。”